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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潘子兴淡淡道：“许大侠果然胆气过人，潘某多有不如，就此别过。”说着，便慢慢收拾担子准备走人。

“且慢，”许偃居伸手拦住，“潘堂主虽曾为吴家呕心沥血，其实也不见得很受信任。目前吴家既已溃散，何不加入雪刀门？如此不仅生计不愁，也不用再担心剑魔追杀，一切自有雪刀门庇佑。你看如何？”他气势昂然，神态倨傲，似是认定潘子兴不会拒绝。

不料潘子兴只诧异了一下，便摇摇头，“潘某当年欠吴家救济之恩，故一门心思为吴家打拼，现吴家已溃，潘某也已厌倦打打杀杀，实在不敢高攀雪刀门。若剑魔有心杀我，潘某引颈就戮就是，何须另寻庇佑。再说，也没人庇佑得了。”

许偃居脸色登时阴沉了下来，“潘堂主是瞧不起雪刀门吗？”

潘子兴道：“不敢，潘某有一家老小要养，已不愿刀口舔血，做挑夫虽辛苦贫贱，却能睡得安稳。抱歉了。”说着，他挑起挑子准备离开。

他抬腿走路时一瘸一拐，显然腿上确有残疾。

“姓潘的，”许偃居喝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进不进雪刀门都没关系，但那个地方所在何处却必须告诉我。”

潘子兴身形一震，停下脚步，苦笑了一下，“你们果然是为找那个地方。只是为何不去烟霞城郊，却找到这里？”

没人注意到，麻脸大汉听到“那个地方”四个字时，端茶的手一顿，神情渐渐沉郁。

许偃居冷哼一声，“你莫要装蒜，更不要以为只有你最擅长情报之事。吴家当初屠杀萧家满门抢那幅画，不就是为的那个地方？你们的一举一动都瞒不了我们。我们知道，那个地方根本不在烟霞城郊，反而就是在鸣石城。而你曾为鸣石城分堂堂主，不找你找谁？”

潘子兴面色一变，皱眉道：“鸣石城地处偏僻，与烟霞城相隔遥远，毫无关联，怎么可能会在鸣石城？”

许偃居冷冷一笑，“潘堂主果然还是太小看雪刀门了，竟然还想糊弄过去。若非有凭有据，你以为我大老远跑来这里做什么？”

潘子兴叹口气道：“据我所知，吴家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个地方。即便有人知道，也该是吴家那几个大人物，他们也并未死光，直接去问他们岂不更好？这样重要的消息岂是我这个外姓人能够知道的？”

许偃居眼神趋厉，紧盯着潘子兴，“实话告诉你，吴昭明已带着那幅画投奔雪刀门，正是他告诉我们，原本知道的人只有吴家家主、吴二公子和你，吴家主、二公子死后就只有你知道了。”

潘子兴面色一变，愣了一下才苦笑道：“二当家的投靠了你们？呵呵，难怪你们能够找得到我。”

许偃居冷笑一声，傲然道：“他这叫识时务。自他投靠雪刀门后，那剑魔便不敢再有任何动静。雪刀门也答应帮他重建吴家。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已化身为麻脸大汉的萧清濯眼神微眯。这吴昭明本是吴家家主的同胞兄弟，地位仅次于家主。本在必杀名单之上，但却凭面具李的面具三次侥幸逃脱追杀。

真是便宜了他，他刚露出不甘念头，随即心中警醒，我既决定前来护她安全，就应放下仇恨，怎可再起杀心。正如她所说，善恶终有报，且由它去吧。

一想到她，萧清濯心中恨念再次消减，只觉得万事皆过眼云烟，但求心中平静。大不了以后就安心在鸣石城隐居，再不过问他事，如此一想，便连何人托潘子兴埋葬萧家亡人都有些懒得调查。

潘子兴怔然片刻，才摇摇头道：“连二当家这样重要的人物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能断言这些？只怕是空口无凭，信口开河。”似是不满吴昭明投敌之举，潘子兴言语中对其也不再那么尊敬。

许偃居有些不耐烦了，冷然道：“那幅画如今就在雪刀门，你以为只有你们研究得出，别人就不行？吴家大公子想要迎娶鸣石城一个小商户家女子为妾倒也罢了，但死了之后堂堂二公子竟然也要大张旗鼓迎娶为正妻，还不惜送上炎谷血芷这样的珍稀药材作为礼物，如此做法，不就是为了掩饰他赴鸣石城查探的真实目的吗？你以为别人就看不出来？”

本已打算离开的萧清濯一怔，重新缓缓坐回凳子上，心道：“难道当初吴家迎亲之事还有其他隐情？”

潘子兴也脸色大变，沉默片刻才摇摇头，神色复杂地道：“大公子、二公子何许人也？岂会为了掩人耳目而随便迎娶一个女子？你若见过那个女子，当知道大公子和二公子如此倾心于她不是没有道理，那实在是个品德容貌举世无双的姑娘。”

萧清濯心中一动，不由打量了一下潘子兴，见他脸色坦荡，忽然想起当初因方惟真阻止而幸免于自己剑下的几名吴家骑士中就有此人，一时心下了然，知道对方更多是心怀感激。

许偃居哈哈大笑，“一个小地方能有什么出色女子？吴家可真是没有出息，难怪会一败涂地。那地方不会就在那个商户家附近吧？”

潘子兴摇了摇头，淡淡道：“很抱歉，潘某对那个地方也是一无所知，实在无可奉告。”

说着，他绕开许偃居抬腿便行。

唰，许偃居长刀出鞘。刀身薄而狭长，刀刃寒光闪闪，看起来十分锋利。

一见有人动刀，其他喝茶之人登时惊慌离去，茶摊老板也是急忙躲到一旁，场中除潘子兴和两名雪刀门骑士，便只剩下萧清濯和一名黑衣中年女子。

那女子身披一件黑色大氅，几乎将头脸全部遮住，一直在最角落背对而坐，低头饮茶，不管场中发生什么，她都毫无反应。

许偃居长刀斜举，刀意罩住潘子兴，冷冷道：“许某奉命而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潘堂主可不要不识好歹。”

另一矮个骑士也抽刀挡在潘子兴身前，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潘子兴驻足皱眉，叹口气道：“难道你们仅凭妄猜就可行凶杀人？如此肆无忌惮，不怕落得和吴家一样的结局？”

“哈哈哈，”许偃居仰头大笑，“吴家是败于实力不济，可不是因为肆无忌惮，你们若刀法过人，何至于如此？”

潘子兴点点头，“我明白了。”

话音刚落，他突然身形急转，呼呼两声，两包货物被分别甩向两个敌人。

许偃居大怒，一刀劈出，将飞来眼前的那包货物径直斩开，撒出无数糖果糕点，一时遮挡了视线。

等他扫开遮眼之物，潘子兴以扁担代刀，招法绵密凶悍，将矮个骑士打得步步后退狼狈不堪。可惜他手中只有扁担，若是使用钢刀，矮个骑士定已倒地。

许偃居咦了一声，似是没想到潘子兴竟比自己想象的厉害许多，立即上前出刀夹击。他比矮个骑士强出许多，二人共同出手，登时将潘子兴逼入劣势。

潘子兴苦于手中无刀腿脚不便，虽挥舞扁担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摆脱困境，一时险象环生，肩背已然中刀，鲜血顺臂流下，出招便更加无力。

许偃居与矮个骑士二人联手都一时未能拿下手中无刀的潘子兴，已觉大丢颜面，心中恼怒，出刀便更为狠厉，刀刀直奔要害。

萧清濯神情漠然，无动于衷。他即便放下仇恨，不再杀人，却也不大情愿帮助吴家之人。而且他看出潘子兴虽然受伤，但章法未乱，应该另有后招。

果然，潘子兴在被逼入一个狭角，看似已退无可退时，忽然一个虚步侧身，单手持扁担，看似要硬闯矮个骑士，在许偃居逼近时，扁担忽然自下而后撩起，竟避过许偃居长刀封挡，刺向许偃居咽喉。

萧清濯微微一怔，这明明是一招剑法。而更让他疑惑的是，这一招似是萧家剑法中遥指青山一招，只是又有不同，似是做了改进，竟比原招精妙许多。

许偃居已来不及回刀挡架，急迫中只能下意识低头缩颈硬扛，被扁担直接刺在嘴上，顿时仰倒在地，一时满口鲜血，头晕脑胀，好一阵未能爬起来。

幸好只是扁担，若是长剑，许偃居已然毙命。

潘子兴击倒许偃居后并不停手，扁担虚晃一下，划出一个三角形状，转而罩向矮个骑士。

萧清濯眉头一皱，这显然又是萧家剑法中岁寒三友的改进版，原招法一剑三刺，二虚一实，难以判断，但潘子兴施出的招法竟然三刺皆可虚可实，威力自然更大。

矮个骑士实力较差，眼睁睁看着扁担刺中胸口，立即委顿倒下。

潘子兴既已胜出，不再恋战，瞄了二人一眼，便急急奔走。

萧清濯喝下碗中最后一口茶水，便要起身。忽觉有异，抬眼向潘子兴逃走方向望去。

此时潘子兴刚刚跑到路边，只听有人轻轻的说了一声：“看刀”。

便见一道亮光闪过，潘子兴手中扁担已碎裂开来，右手自腕而落，竟是被人一刀斩下，一时血光迸现。

一个丰神俊朗气质如华的年轻男子出现在潘子兴身前五步远处。虽有五步距离，却依然可以施出惊世一刀，让潘子兴无法挡避。

对方一身白衣，滴血未沾，洁净无比，从容走向潘子兴，刀已然入鞘，仿佛他出手从来只需一刀。

许偃居和矮个骑士均垂首站立，向男子恭敬道：“见过连城师兄。”

“你就是......风刀许连城？”潘子兴面色苍白，声音嘶哑，一步步退回茶摊。但他受伤极重，右手腕血流不止，身形已是摇摇欲坠。

许连城面带微笑，点点头道：“你那两招剑法不错，从何而来？”看来他已在远处见到潘子兴施展剑法。

潘子兴惨然一笑，“不告诉你，有本事你杀了我。”

许连城淡淡一笑，瞥了一眼许偃居道：“带他回去。”

许偃居大声答应，便立即抓向潘子兴。他此前自信满满，却被潘子兴以怪异剑法击败，大丢面子，恨极潘子兴，故专门抓向他断了手的右腕，又故意在伤口上抓了几下，害得潘子兴一阵惨叫。

许连城微微皱眉，却并不阻止。只是瞄了一眼萧清濯和角落处黑衣女子，面色微讶，似是奇怪于这二人面对惨烈打斗竟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地安坐饮茶。

但萧清濯只痴然凝望鸣石城，仿佛是个呆子。黑裙女子则大氅遮面，看不到神情。不过二人身上明显未带兵器，许连城刀法出众，自然不惧任何异常，负手转身欲行。

许偃居又折磨了潘子兴一阵，见许连城已然走远，便要跟上。

异变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