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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女生出生在偏远西部的农村。

曾经镇上来了一个支教老师，支教老师有着不属于这里的气质，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文化人的气质，和周围粗衣黝黑的人群截然不同，村里人总是在她面前不自觉的弯下了腰。

支教老师是个大美女，有着不属于田地的白嫩肌肤和乌黑秀发，也有着读书人的体面端庄，她很快接受了这里枯燥的生活，经常向孩子们讲述着城里的故事。

后来她走了，回到了城市。她离开的时候，全村人都给她送行，他们恭敬的站着，用带着泥土气息的粗劣普通语表达着祝福和称赞。

女生站在大人旁边看得仔细，老师的身影就像是一阵风，倏忽着飘远了。

女生也向往着离开，向往着有一天像风一样，离开这片大山。

于是，她白天在田地间一手忙着农活，嘴中念叨个不停课本，每日晚上就着烛光或者月光看书。一点点，一点点的，靠着夏日与冬雪的重复，靠着每天不断的积累和一颗坚定的心，她成功考上了最好的大学。

她兴高采烈的从邮递员手中接过录取通知书，红红的封面像是冬日寒梅、夏日凉风。

录取通知书在全村人粗糙的大手中流转，变得发皱，不复从前的光鲜。他们不识字，但他们知道女生出息了。

女生离开村里的那一天，全村人都停掉了手中的活，欢庆着为她送行。女生接过他们粗糙手中磨损着的现金，一一道谢。她看着他们，渐渐泣不成声。风吹过大山间，呼呼作响，是在为她送行。

她念着家和村子里的人，也欠着他们的情。

她珍惜着这来之不易的恩情，相信得善者，当以善报。

开学第一天，女生小心翼翼的像是闯入了狼群的羊，她看着喧闹的人声，是未曾遮掩的茫然。她带着大包小包，用粗布袋装起的行李，载满了家里人的心意，却也和周围光鲜亮丽的行李箱格格不入。

“同学？同学你是心理系一班的吗？”

听到温柔的话语，她回过身，看到一位瘦瘦高高的男生。男生温文尔雅的，有着一副书卷气息，举止得体十分绅士，一看便是受过良好的教育。

或许是读心理学的人总会有种不可思议的亲切感，男生很快得到了女生的信任。一路上男生说着校园里的事，给她介绍着各种地方，帮着她办理完了入学流程。男生送她到了宿舍楼下，他向女生告别，女生站在楼下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阳光热烈，她脸上是淡淡的红。

男生是班长，女生申请了助学金，于是他知道了女生的家境。

男生有一手很好的调酒技术，他在学校附近的玫瑰酒馆做调酒师，薪资很高，于是推荐她也去试试。女生听了他的建议，只是女生不会调酒，只能做个服务员。

只是酒吧服务员这一行，尤其是女服务员，工作虽然简单，但却免不了被吃豆腐。总会遇上些喝醉酒的客人，他们有些人动手动脚的。做这一行的同事都知道这些潜规则，做与不做全凭自愿。

女生样貌不差，穿上制服打扮一番后显得更加漂亮，所以骚扰她的人也不少。

男生得知后便劝她不要再做。

女生虽然觉得有些反感，但是为了挣钱补贴家用，也就忍了下来。

酒吧相比其他场所通常会更加混乱一些，大多都是些喝了酒后想放纵欲望的人，想寻欢作乐，找一晚上乐子的人，有时候两人看对眼了就互相出去开房解决一晚上生理问题，不过那是你情我愿的，别人说不了什么。

女生也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不过无法接受。

有时候女生会在厕所里见到两个赤裸的人，会听到某个阴暗角落里发出的阵阵喘息声。起初，她会惊慌失措，后来她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现在己经能做到波澜不惊的无视了。只要不影响她，客人做什么，又与女生有什么关系呢。

很快薪资发了下来，女生忐忑又激动的数着卡上的数字，1位又1位，确认着上面的金额，然后高兴的原地蹦起。她立马把大部分汇了款给家里，她计算着家里的债务，计算着卡上的余额，眼中充满希望。

这更加坚定了她继续做下去的决心。

女生意外的很少见到男生。同事们说，男生是被老板特许的人，大概是因为调酒技术实在高超，于是拥有着自由的上班时间。女生追问这家酒吧的老板是谁，同事们都称没有见过。女生看着酒吧里点缀的诸多玫瑰，心想，这位老板定是个尤其喜爱玫瑰的人，或许会是个风情万种的女性。

有天，女生来到吧台前，问男生，“陈风，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做调酒师？”听到这个称呼男生眉头微微皱了皱，显然男生并不怎么喜欢他的名字。

她的话语中带着些不可思议，她的脸微微泛着红，或许是喝了酒后，些许醉意浮上脸庞，大抵是借着酒意，将心中一首的疑惑吐了出来。

男生手中流畅的动作不停，他利落的摆出一排杯子，一杯杯色彩绚丽的美酒，迅速制作而成。一旁的侍者拿着托盘将酒派发出去，给二人留下了交谈的空间。

男生擦拭着溢出的酒液，修长的手指轻巧的移动着。女生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移动着，这是一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手上干净的不带着分毫。

男生很大方的回复道，“你不觉得这里很有趣吗，是个很好的观察人的地方。”

“尝尝吗？专门给你做的。”男生在说话间隙又调了一杯酒，他笑着看着她说。

男生穿着侍者服，身材挺拔，像是出席一场重大典礼贵宾，女生看着他那张俊朗的脸，微微点了点头，脑袋晕晕的像是踩在云朵上。

她拿起酒，小口抿着。酒入口，甜甜的，像是夏日午后阳光照耀着的沙滩。

她听到男生说，“你醉了。”

她好像确实有点醉了。

酒吧里纸醉金迷，面前的人也像是一杯美酒，让人沉沦。

最近酒吧里来了位客人。

客人把自己裹得严实，不露出一点破绽，鬼鬼祟祟的，倒是更加引人注目了。不过这酒吧里什么样的人没有，甚至有不穿衣服的，所以大家也没当回事。

这位客人每次来，都指名要她陪酒，点的酒也相当名贵。

同事们都羡慕着女生的好福气，说她大概是被有钱人看上了。

女生笑着说，“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啊。”

同事知道女生确实是这种人，他们说，“就算你看不上人家，也得半推半就的，和他赖上一会。”

女生知道他们的意思，每一份酒推销出去，陪酒的都会有些许提成，他们这是让她多赚点钱。对于赚钱这件事情，女生从来不会拒绝。

客人每次点了酒，就只是小小的喝上一口，然后看着她喝。女生觉得客人大概是喜欢这种调调，于是尽力喝着。客人话不多，眼睛一首打量着自己，她看得出来客人对她的生活很好奇，于是时不时告诉他校园里发生的事情。

当她谈到男生的时候，客人显得十分激动，或许是喝了酒，也或许是她正好心中苦闷无人诉说。

于是，她说，她喜欢那个男生，只是他们家境等等似乎都相差甚远，她有些摸不着对方的想法，也怕被对方厌恶。她说着男生的优秀，也说着自己的自卑和贫穷，说着烦恼与苦涩，大抵青春就像她一口口喝下的酒，珍贵却苦涩，回味却甘甜。

客人坚定的说，“不会的，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女生笑笑不说话，对客人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应和。

当她一杯杯喝着酒，最后有些醉眼朦胧的时候，客人就会起身离开，每次都是如此。有时候客人还会留下一些钱，算是额外的小费。

女生忍不住把好消息告诉男生，她说自己最近有位大客户。

男生温和的庆祝她能赚到大钱了，又劝告她，注意不要彻底醉了，被人拐去。

女生笑着说，“不会的，这位客人还挺绅士的。”

男生只是笑笑，眼神里却晦暗着，“那下次他来的时候，我送你们一杯酒吧？”

女生说，“这次也还是之前那杯酒哦。”

“真不懂那杯酒有什么好喝的，我的手艺可不止这些。”男生不知道为什么女生执着于那杯随手调出的酒。

“那你自己决定吧。我都可以。”女生让了步，暗暗咽下了未曾说出口的话。她心里想着，只要是你调的，我都可以。

下一次客人来的时候，男生如约调了两杯酒。客人那杯像是蔚蓝的深海，散发着神秘。女生的这杯是梦幻的粉红色，盛满了童话。

后来客人和她都醉了。她迷迷糊糊的跟着客人走了。客人的眼睛很像男生，她恍惚出神。他们的身体赤裸着，热烈的纠缠着。

第二天，她意识朦胧的在一张大床上醒来，身体赤裸，周围的衣物散落在床边。床单上有着血迹斑斑，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她紧紧裹着薄薄的被单，呆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许久，她起身穿好衣服，拿起了床头厚厚一沓钞票。

“叮---”随着床单的抖动，一枚戒指掉落在地板上。戒指在地板上转着圈，转来转去最终落在了圆心中央。

她一脸平静的回到了酒吧。在更衣室里，酒吧的同事们八卦的凑上来问她昨天的事。她和同事们的关系不差，但也说不上很好。

他们说，“昨天怎么样，爽不爽？”

她不回答，只是冷着脸。

同事们见她好似有些生气，只是尴尬笑着说，“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况且你还收了钱，就当是一夜情吧，没必要太过在意。”

她这才有些缓和，只是还觉得不知所措。

同事们陆陆续续换好了制服先离开了，她磨磨蹭蹭的落在最后，心不在焉的还在想着昨晚的事。她的目光瞟到了一角的报纸，报纸上大大的画面中央是她忘不了的脸。

昨天酒吧里许多人都看到了她和客人一起离开，今天同事的话语和客人更加多的另有深意的眼光令她惊恐，让她不断回忆起那段不堪的记忆。

她害怕男生以为自己是个滥情的人，于是她赶忙找到了男生，絮絮叨叨的说完了经过，说自己是被客人灌醉了才被带走的。

她一脸委屈的说，“你看我要不要报警啊？这应该是强奸吧。我可是受害者啊。”

男生听了以后，话语依旧十分温和，他安慰她说，“这件事或许我也有问题。总之，能先让我看看那枚戒指吗？”

男生接过戒指后，仔仔细细看了一圈，他说，“这样的戒指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可以先放在我身边吗？”女生答应了。

女生问，“那你看我要不要报警呢？”

男生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女生看着男生紧皱的双眉，不假思索道：“当然了，我觉得还是得报警的。这怎么能不报警呢，我可是卖艺不卖身的。你可别不相信我人品。”

男生看出了女生眼里的坚定，于是轻笑了一声，说，“那好吧。不过也不急，等我先想想这枚戒指我究竟在哪里看到过再说。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我先给你再调杯酒吧，尝尝？”

男生很快的调了一杯酒，熟练的像是调制过无数次。这杯酒是深红色的，中间有几簇像是漂浮在水中的花蕊，看上去有些妖艳。

她感叹着男生调酒技术高超，拿起杯子尝了尝。

这酒，意外的好甜。

女生是个恋家的人，她的手机通话记录里没有别人，满满当当的都是和妈妈的对话。

“闺女，最近过的怎么样？你的钱收到了，真是有出息了啊。学校和打工，不辛苦吧，还是要以学习为重啊。”

“妈，你别操心了。我在学校里过得很好，我心里有数的。”

“那就好那就好。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啊，妈等着你结婚，抱孩子呢。”

“妈，别急着催婚了。”

“妈，我跟你说件事哈。我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那多好啊，喜欢人家就去追呀。这年头，女生也得主动的。别端着架子等人家男生。”

“妈，你倒是说的轻巧，什么喜欢人家就去追的。八字没一撇呢。人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咱们实在不敢妄想啊。”

“哎，是妈拖累了你。你要真喜欢人家，你就当没这个妈也罢，妈一个人好好的，也不需要你养着。”

“诶妈，你这说啥话呢。这话你可别让我再听见，我得生气死。”

“好好好，妈不说。你忙吧，最近注意安全啊。”

“行啦行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挂了啊。”

“妈，我有点想家了。我好像配不上人家了。”

“……乖女儿，你这么优秀，怎么配不上人家了，无非就是现在没钱而己，将来会好的。将来会好的。”

“妈。”

手机响了，可是这次女生没有接电话。

手机铃声又停了，只留下一个未接的红点。

像是干净中的一点不洁。

在手机屏幕上耀武扬威的彰显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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